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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童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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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郎,快起來,昨晚下了好大的雪,外面都白了。”蘇阿榮帶著幾分興奮喊道,實在是不怪他,他們湖山縣一年到頭都沒幾天會下雪的。

蘇鳳章迷迷糊糊的起來,洗了把臉才算清醒了一些。

打開窗戶,一陣冷風迎面而來,大約是前一天晚上剛下過雪的緣故,冷冽的風顯得特別的清新,風中依稀還夾雜著一個個雪粒子。

來到大周之後,蘇鳳章也是第一次看見滿目的白雪,一時間也有幾分喜歡:“水晶簾外娟娟月,海棠枝頭層層雪。”

旁邊的蘇阿榮抓了抓頭發,說道:“讀書人就是厲害,我只會說好大的雪,但二郎你就能出口成章,聽著就比我說的厲害貼切,有氣度。”

蘇鳳章哈哈一笑,道:“我也是借別人詩詞假裝風雅而已。”

正說笑呢,上頭探出一個腦袋來,正是和棠:“蘇兄好雅興,別忘了晚上一起守歲啊。”

“一晃眼都過年了。”蘇阿榮感嘆了一聲,又道,“若是在湖山縣的話,嬸子恐怕早就準備好一大桌吃的喝的。”

蘇鳳章聽了也笑,心中有些想念家中親人:“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麽。”

蘇阿榮就笑道:“別人我不知道,但嬸子他們的話肯定在想二郎,擔心你吃不好穿不暖。”

蘇鳳章一聽覺得也是,她娘這會兒肯定牽腸掛肚的,兩個弟妹今年也拿不到自己發的壓歲包了,幸好他出發前囑咐了親娘代發。

去年除夕,蘇鳳章遭遇了牢獄之災,好友慘死自己深陷獄中,整一個年都過得淒淒慘慘。

今年卻不同,雖說士子樓裏頭但凡有親眷在京城的這一日都吃團圓飯去了,但留在樓中的人還是不少,這一日都出來了,反倒是顯得比往日熱鬧一些。

一大清早,蘇鳳章在屋中燒了三炷香藉慰林長青,臨到下午的時候才下樓去。

這時候大堂已經十分熱鬧了,南北士子涇渭分明的坐在兩邊,南方這邊擺滿了瓜果盤子,還有糖年糕之類的東西,北方那邊倒是燒起了鍋子。

“蘇兄,你可算來了。”和棠站起身招呼道,手裏頭還抓著一把瓜子。

蘇鳳章提了提手中的東西,和棠看了頓時驚喜的喊道:“這是春卷嗎?哪兒來的?”

“我堂哥自己做的,給大家加菜。”蘇鳳章解釋了一句,笑著打趣道,“你不是說要在院子裏頭綠蟻新醅酒,紅泥小火爐。晚來天欲雪,能飲一杯無嗎?”

和棠還沒說話,後頭的白瑜哈哈大笑起來,取笑道:“得了吧,北方的冷風哪裏吃得消,吹上一會兒骨頭但要散架了。”

和棠沒精打采的說道:“誰能想到北方的風這麽大這麽冷,穿上狐裘都沒用。”

“屋裏頭也不錯,暖和還熱鬧,有吃有喝有玩有鬧。”蘇鳳章也笑道。

坐下來幾個人就碰了一杯酒,這會兒倒是沒有人正經吃飯,光是點心零食就夠多了。

另一頭也傳來熱熱鬧鬧的聲音,蘇鳳章回頭,正好迎上了林昱燁的眼神,這家夥正看著他,或者用瞪來形容更加貼切。

這時候白瑜湊過來說道:“蘇兄,他那什麽眼神,莫不是大過年的還要找茬?”

“看著倒是不像。”蘇鳳章笑著說了一句,南北文鬥之後,他跟北方士子的接觸其實不多,主要是北方士子們自覺丟人,除了蘇莯之外,大部分人瞧見他掉頭就走。

白瑜卻道:“這個林昱燁枉為讀書人,讀書人哪有他這般動不動就動手的,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都不懂,活該他聲名掃地。”

蘇鳳章搖頭說道:“這話誇張了,沒到這種程度。”

只是今日白瑜不知道是不是幾杯水酒下肚心情不好,沒有見好就收,反倒是嘆了口氣繼續說道:“那次比試之後,蘇兄你自然是聲名鵲起,卻是不知道我們的苦處。”

蘇鳳章轉頭看他,笑著問道:“白兄這話未免太過,我們都要參加明年春闈,說到底那才是見真章的時候,如今的名聲值得什麽。”

白瑜卻道:“有名聲自然是好的,若是名聲好,考官們也會有所考量,不然為什麽那麽多人忙著行卷,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呢。”

所謂的行卷其實是在春闈之前,考生將自己所作的詩文寫成卷軸,投送朝中顯貴以延譽,稱為行卷,只因為會試雖然糊名,但最後錄取的時候卻會揭開再定。

在前朝的時候,行卷之風一時大盛,當時考生是否能中與他們行卷成功與否有極大的關系,一度造成朝中推薦成為,門派林立。

到了本朝之後,太祖皇帝覺得此風不利於選材,一度大力打壓,這才讓行卷慢慢黯淡。

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誰都知道有一個好名聲的用處,慢慢的行卷的苗頭又開始冒出來,與朝中的大臣們更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。

蘇鳳章聽了這話只是笑了一下,轉而說道:“今日除夕,說這些做什麽,來,給你剝一顆花生,吃了明年就能蟾宮折桂金榜題名。”

白瑜被塞了一顆花生,倒是不好意思繼續酸溜溜了。

旁邊的和棠還在湊熱鬧,笑道:“蘇兄,你也給我剝一顆,讓我蹭一蹭你的運氣。”

“行,給你剝。”蘇鳳章笑著說道。

白瑜瞧他認認真真的剝起來,也笑了:“那我給你也剝一顆,希望明年大家同喜。”

就在這時候,對面的林昱燁忽然起身走過來,手中端著一個酒杯,白瑜一下子緊張起來,低聲說道:“他來幹嘛,不會真的要找茬吧。”

和棠也起身說道:“林兄你這是要幹嘛,今天孟庭不在,恐怕是沒人陪你喝酒了。”

林昱燁也不搭理他們,徑直走到蘇鳳章身前:“蘇鳳章,敬你一杯酒,你敢不敢喝?”

“林兄前來敬酒,蘇某不勝榮幸,這一杯自然是得喝的。”蘇鳳章起身笑道,一口幹了那杯酒,毫無推辭的意思。

他這般幹脆,林昱燁倒是楞了一下,這才幹了自己的那杯酒,笑道:“你倒是幹脆。”

正要轉身回去,卻見蘇鳳章伸手拉住他的胳膊,林昱燁下意識的瞪了他一眼,眼中的敵意一目了然,就跟下一刻就要粘毛的狼崽子似的。

蘇鳳章臉上卻笑盈盈的,開口問道:“林兄,方才見你似乎也沒吃什麽東西,空肚子喝酒對身體不好,不如坐下來嘗一嘗我們南方的點心?”

林昱燁奇怪的看著他:“你這是邀請我坐下來?”

“林兄不樂意嗎?”蘇鳳章笑著問道。

“我有什麽不樂意的。”林昱燁一屁股坐下來,看這臉色倒像是說有什麽不敢的。

蘇鳳章給他夾了一塊年糕,笑著說道:“聽說北方過年吃餃子,我們那邊倒是吃年糕更多一些,意頭也好,預祝明年節節高升。”

這邊放著的是糖年糕,炸過的年糕粘上紅糖味道十分美妙,林昱燁還真的低頭嘗了一口,這才說道:“味道確實不錯,我還以為南方都吃辣。”

蘇鳳章也不生氣,解釋道:“吃辣的是川南那一塊,江南地區口味清淡,偏甜更多一些。”

“吃甜豈不是娘們兮兮的。”林昱燁下意識的說了一句。

旁邊的和棠不樂意了,“哎,你這話什麽意思?”

林昱燁臉色一黑,蘇鳳章倒是笑道:“林兄想必並未有嘲諷的意思,不然也不會吃的這麽開心,來,再嘗一口?”

林昱燁又吃了一口,擡頭瞧著蘇鳳章,覺得這家夥實在是有些奇怪,這是裝模作樣呢,還是因為大過年的不想吵架,所以故意示好。

蘇鳳章似乎並未察覺他的心思,笑著問道:“林兄喜歡喝酒嗎?我們青州府的臨江春十分不錯,回味無窮,若是將來有機會的話,倒是想請林兄喝上一杯。”

林昱燁確實是愛酒之人,聽了這話就說:“那我可等著。”

停頓了一下,林昱燁又說道:“我還以為你不喜北人。”

蘇鳳章笑著說道:“這話又從何說起,我們無冤無仇的,哪裏會生出不喜來。其實我心裏頭早就仰慕諸位北方士子的才華,一直想要請教一番。”

林昱燁嗤笑道:“無冤無仇?請教?明年的秋闈我們可是對手。”

“今日在場的所有人不都是對手,這算冤仇嗎?”蘇鳳章反問道。

“你這話倒是也有道理。”林昱燁一想也是,南北士子確實是對手,但南方士子之間,北方士子內部也都是競爭對手,因為這個說結仇倒是過了。

在場的都是人精,不論朝堂的事情他們之間確實是沒有仇恨在,只是彼此看不順眼罷了。

白瑜第一個反應過來,笑著說道:“可不是嗎,收起來我也很想結交諸位北方士子,只是礙於情面不好開口,今日倒是個好機會。”

蘇鳳章又笑道:“今日是除夕,咱們這些人能共聚一堂也是緣分,不如請林兄你做個掮客,幫兩邊說道說道,一起熱熱鬧鬧的過個年。”

“說不得以後都是同僚,還有一起共事的機會。”

林昱燁不知道事情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,他略猶豫了一下回去一說,原以為北方士子定然不願意拼桌歡聚,誰知道他一開口便有人響應。

兩邊的桌子合到了一起,十幾個南北士子坐到了一塊兒,火鍋和點心一道兒吃著顯得更加豐盛了,看他們談笑歡顏的樣子,哪裏還有之前的劍拔弩張。

林昱燁心中十分奇怪,私底下拉著一個人問道:“你不是不喜歡南方人嗎?”

那北方士子卻回答說:“我何曾不喜歡了,蘇鳳章這話說得對,咱們又沒有深仇大恨,現在春闈還沒到,都在一個樓住著,何必鬧得不可開交的。”

林昱燁很想問一句,之前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,私底下說起南方人來十分厭惡,哪裏來現在這般的親如兄弟。

只是他沒問出口,就瞧見蘇鳳章過來敬酒了,口中還笑道:“今日多虧了林兄你兩邊游說,倒是讓南北士子歡聚一堂,來,我敬你一杯。”

林昱燁恍恍惚惚的喝了這杯酒,一直到醉過去之前,他還在琢磨自己到底做了什麽,怎麽就是因為他的緣故,原先你爭我鬥的南北士子就和解了?

比他更加驚訝的是劉掌櫃,原本這一頓年夜飯他心驚膽戰的,生怕南北士子鬧出什麽不合來,尤其是林昱燁過去的時候,劉掌櫃差點沒過來阻攔。

誰知道幾句話的功夫,南北士子就合桌共樂了,往年的劍拔弩張徹底消失,瞧他們吟詩作對的樣子,劉掌櫃心中嘖嘖稱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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